从今天起,做一个幸福的人/喂马,劈柴,周游世界/从明天起,只关心粮食和蔬菜/我有一所房子,面朝大海,/春暖花开
海子的诗《面朝大海,春暖花开》核心问题是幸福,幸福与不幸或至少与不幸福相关。“从明天起,做一个幸福的人”,意味着今天不幸福,幸福是一种祈愿。明天是否幸福,仍是问题。另外,明天是人为的时空划分,人经历的始终是当下,现在。这暗示幸福可能无法达到,因为人拥有的是现在,而非明天。幸福不是口号,有其实质内容:喂马,劈柴,周游世界,然后,只关心蔬菜和粮食,并且有房子。吃,住,行,经济来源,都点到了,似乎是平庸的小康标准。诗人不过如此?仔细看,诗人幸福的内容可分为两组:一,喂马,劈柴,周游世界,都是行动;二,粮食蔬菜,房子,是具体的物,或者“只关心粮食和蔬菜”,是过渡,既是一种行为——关心,又牵扯到物质——粮食蔬菜。两组虽不是同类,但前者具体,后者相对抽象。对人而言,后者重要,尤其是粮食和蔬菜,所以能作为过渡,贯通物质和行为。房子则是活动的圆心。前者次要一些,1.涉及处理后者的方式,劈柴,首先让人联想到做饭,2.涉及到经济,喂马,或务农,马是好畜力;或是放牧,马既作为对象,又是人的帮手。3.周游世界,是一种生活方式,如所谓休闲活动,也可能是悲惨的流浪,也可能是经济(谋生手段),流动性最强的经济活动是商业。这里的区分不尽合理。换个角度看,喂马,劈柴,周游世界隐含三种经济,农、牧、商,没有工业。喂马可作畜牧业理解,劈柴肯定意味着农业,一般来讲,牧场没有森林。周游世界的商业,暗含工业的达到一定水准。或者,劈柴是家务,喂马是经济,周游是休闲,也可能是流浪。哪种理解更合理,得看下文。从明天起,只关心粮食和蔬菜,明天,再次提示当下不幸福,所以得关心粮食和蔬菜,得关心经济。温饱都是问题,上句周游世界肯定是一种流浪,愿望的反面是现实,诗人的物质生存始终是一种限制。但诗人说从明天起,只关心粮食和蔬菜,只关心,似乎诗人还有其他分心之事。看来,诗人是不幸中的不幸者,常人关心温饱,诗人温饱尚未解决,却有其他关心。也许幸福注定于诗人对立。我有一所房子,是今天的愿望,明天的所有。房子又是所有活动的中心,于此,粮食才有固定的来源,劈柴,喂马,才有意义,周游世界才不是漂泊无依,方有家可回。与愿望相反,诗人今天恐怕正在流浪,在路上。居住在面朝大海的房子是一种幸福,是一种景致。有了房子、归宿,航海才不是无根的,周游世界才有快乐可言。否则,陆地与海洋不过是中途,无终的空间显示巨大的恐怖,只有死亡才能消弭它,这也就是为什么对于常人而言死亡是最大的恶,于诗人不过是解脱而已。于流浪者而言,死亡通往灵魂最终的家园。春暖花开是时间的安排,昭示自然的幸福,这种幸福似乎谁都能享用,换言之,源于自然的幸福是可能达到的。的确,寒来暑往,秋收冬藏,并不总是春暖花开,但这种幸福总能达到,通往幸福的途中因此也成为幸福的一部分。自然的幸福是可达到的。那么,前面关于幸福生活的内容,唯有与自然相关才能达至。农业,牧业都是自然的生活方式,但因为劈柴的缘故,看来农民的生活是诗人认可的,但并不必然,因为核心问题是自然幸福。周游世界可能是探险,探险往往是商业的先锋。工业的缺席变得可以理解。工业与人为联系紧密,标示了人对自然的最成功反叛。工业与手工业有继承关系,手工业是对自然的利用,依然是自然的。现代工业的最大弊端在于遮蔽了这种来源,从而遮蔽了自然,使人以为征服自然是幸福的来源。现代诗人的不幸部分原自于此。古典诗人是农民式的朴素诗人,他们恬然自安于茅舍,泰然任之于田间,人与自然一体。现代诗人居于城市,焦虑,无归宿感,被林立的广厦分割,向往自然,却无法回归自然,更无法像古典诗人那样享用自然,剩余的唯一可以享用的自然便是身体、内心,身体在现代人对性的中得到集中表现,内心,或曰心理,与古典的灵魂显然不是一回事。由此,诗人在这里用一种尽可能朴素的表现方式,呼告一种向自然的回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