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烨叔

"树欲静而风不止，子欲养而亲不待"，出处《韩诗外传》，意思是:当你有能力想最亲近的长辈享福时，他们等不及便离开了。

小时候知道这句话字面上的意思，不懂其中含义，解释起来，面带笑容。现在深懂其中含义，回想起来，心如刀割。

一、阿公的离开，孙欲养而亲不在

阿公一生都在农村，勤勤恳恳种田，用一把锄头撑起了一个大家族。

阿公八十有多，在我的记忆里从来无大病大灾。但近几年来，阿公的身体愈发愈严重得过分了。

阿公是个闲不住的农民，只要在自己能走动的情况下，他很爱惜自己的劳动力在田地里创造出更多有用的农作物，绝对不会让土地长满杂草，在土地生长必须有菜。

阿公一共4个女儿，很神奇的是阿公是个土生土长的潮汕人，居然没有潮汕人的传统思想，不会重男轻女。

而我这个孙辈的孙女更是能清楚地感觉到阿公对孙女也是宠爱的，哥哥弟弟们享受同等孙女的待遇。

上个月，当我听到手机特设的铃声响时，我心里头一紧，千万不要是我内心所想的事情发生。

阿姨说:你阿公走了，吃了早餐，安详地走了。

我听到楞住了，喉咙里干干的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，像什么东西堵住一样，而泪水早已像断了线的珠子从眼眶里滑落出来。

此时我真的好恨自己，为什么自己赚钱的速度如此之慢，为什么自己如此没用，阿公还没有享我的福呢！

二、阿公布满老茧的手，是一个特别的故事

从小我跟着阿公长大，阿公因为长年累月地晒太阳，拥有一张黝黑而干瘦的脸，脸上布满了象沟壑似的皱纹，瘦瘦且弯曲变形的身躯，布满老茧的双手，拿着他的看家工具锄头去农田干活。

小的时候，只要是星期六日放假期间，我都会写完作业后心惊胆战跑到阿公的田地。

为什么说心惊胆战？

因为阿公年轻时是个读书人，文化程度高中。可惜阿公读到一半的时候，家中突然发生变故，阿公只能被迫辍学。

他用一把锄头每日从不敢间断去扛着锄头挂着两个尿桶去田地，从来不敢给自己放假。

对于阿公来说，他求生技能的工作只有当农民，而当农民，只能勤劳劳作才能收获，有了收获才能养家糊口。

1，阿公这双手是中国最美丽的手，拼的是不轻易言败的生活。

正是阿公用这双勤劳的手，换来他的家人们能够填饱肚子的饭桌上食物，能够在身上穿着温暖的衣服，能够随同他人一样进入学堂读书识字。

阿公的手很粗糙，长满重茧，已经看不出掌纹的纹路，指甲也不像我们现在的指甲那么白净，他的指甲是黄色且不完整的那种，粗糙皴裂。

春夏秋冬，年复一年，阿公整日田里劳作，为了就是能够丰硕蔬菜，贩卖到街上，给有需要的人买卖出去，赚点微少的人民币。

但不是年年大丰收，像古人说的:还得看老天爷赏饭吃！

天气好的时候，阿公在田地里用他的双手除草，除虫，浇水，照看菜苗；天气不好的时候，阿公一年的辛苦就白忙活了。

好多年前，天气台预测的天气预报没有一次准，预测下雨时不下雨，预测降温时不降温。

我亲眼目睹过下连续一个星期大雨把田地里的菜都淹死，阿公脸上愁云惨淡。

2，阿公的固执，要求所有的孩子必须读书

李嘉诚曾说：知识改变命运。

一直以来，阿公深信读书能够改变命运，他不要求我们有大作为，但不能是文盲一定要进学校读点书，识些字，以后走出社会，才不会被人骗。

而阿公最讨厌的就是我跑去他的田地里，深怕我跟他一样，一辈子只能干又苦又累的农活。

每次去的借口我都想好了，老师说要体验农活写作文，老师说要观察农民伯伯种田的过程。

阿公每次一听到这样的话，总会叹气无奈地说:你老师怕是跟农民杠上了吧！

谎话说多了，总有一天会被拆穿。

有一次，阿公又看到我活蹦乱跳跑到田地去拔杂草，一时间他揪着我的耳朵，边揪着边把我拉到一旁，严厉地骂我，让我以后不准到田地里来，让我回家去抄写课文。

我也算是学到阿公固执的精髓，就不抄写也不回去，还说了一些难听的话，什么我是为了你好，减轻你的负担之类的话。

哎呦，现在想想实在太幼稚了，一个小小年纪的我，能帮上什么忙，减轻什么负担呢？反而给阿公带来心里的压力。

三、每一步脚印，都是有声的希望

由于阿公日夜与土地相伴，他双脚的指甲缝早已塞满土地里的泥巴，虽然阿公很爱干净，但泥巴还是跟紧他一生。

有一次我病得很严重，附近的诊所都不敢接收我这个病人，建议住院。

阿公赶紧联系熟人，请他们开车送我去医院，阿公跟阿嬷神情慌张跟着上车。

那时住院，除非有大病的人才去医院。而且去医院，在农民的眼里，那就是要花很多很多钱的概念。

阿公带了很多很多的钱，都是零钱，有一毛两毛，五块十块的，现在回想起来，真的很心酸。

一毛两毛，这些零钱是阿公用一步一个脚印种出来的菜，挑着百来斤重的菜，花上1个多小时的路程，走到菜市场等待给有需要的人换回来的金钱，一毛两毛，阿公又是怎样节省出来的金钱呢？

到达医院，医生说还好及时送过来，不然就烧成傻子了，让我住院打8瓶吊针。

阿公听了有些心慌慌，但还强撑着听医生说的注意事项。

阿公为了省钱，没有买陪床护位。阿嬷坐在自己买的很小张塑料椅上打瞌睡。

而阿公面容愁云，抽了整整5包香烟，在病房内走来走去，阿公穿的是夹脚鞋，尽管脚步放得很轻，我还是听到阿公每走一步的焦虑与害怕。

阿公看到我醒，脚步又变得轻盈到我的床头，开心地问我饿不饿，感觉怎么样了。

面对忽如其来近距离的关心，我眼里的泪水滑了出来。

阿公以为我打吊针很痛，要去找护士，我摇了摇头说没事。

四、阿公的幽默，我却笑不出来

阿公生性幽默，特别是他生病之后，经常开玩笑:我已经准备好随时离开，你也要准备接受我离开的事实。

当时我真的把这句话当做开玩笑，而且还很严肃地说:呸呸呸，不许阿公胡说八道，阿公你会长命百岁的，我要努力赚钱给你享福的。

殊不知阿公说的这句话，一语成谶。

自打进入11月份，我就一直心神不宁，总感觉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。

每次打电话回家，我都会特别问候阿公的身体，家里人说没有什么问题，还是老样子，阿公能吃能睡能自理。

听到这句话，我还是没有放心，但我不知道我能为阿公做什么。

我忽然想起阿公因为长年下田弯腰种地，睡觉的时候枕头垫得很高，我猜想阿公的颈椎会很严重，于是我赶紧买个合适的枕头寄回家，能做一点算一点。

过了几日，阿公感觉身体很不适，他主动提出要去医院。

期间母亲专门请假回去陪同阿公，跟阿公说说话。那几天阿公的精神气很足，但没有想到的是，这个状况居然叫做回光返照。

阿公生前最疼的就是母亲，很多心里话都叮嘱她，但母亲天生就是少一根筋，总是get不到阿公说话的重点，不细心留意阿公在讲什么。

当然母亲对阿公内心上是特别的孝顺，物质上心有力而不足。

席慕蓉说过很应景的一句话:为什么？欢乐总是乍现就凋落，走得最急的都是都是最美的时光。

阿公走了，安详地离开，我真的很不舍，尽管知道这一天会到来，但我真的不想面对。

阿公没有做过轰轰烈烈的大事，也不是伟大的人物，阿公一直告诫我们说：做人要脚踏实地，切记勿走旁门左道，不要想着不劳而获。

写到最后:没有所谓的来日方长，也没有所谓的等到赚到钱才给在意的人享福。

珍惜眼前人，陪伴眼前人，不要在意自己挣的钱不够，钱是永远赚不完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