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兰亭集序》记有“流觞曲水”这一古人雅趣行为。古代习俗,每逢夏历三月初三日,人们于水边洗濯,嬉游,相聚宴饮,以祈福消灾。后人仿行,于环曲的水流旁宴集,把盛酒的酒杯浮在水面从上游放出,任其顺流而下,杯停在谁的面前,谁就取来饮酒,并作诗一首,称为“流觞曲水”。
心向往这种“流觞曲水”的绝美生活。王羲之在《兰亭集序》里这样描述“又有清流激湍,映带左右,引以为流觞 曲水,列坐其次”,让我们领略到酒杯漂浮水上的美妙画面,领略到古人雅致的行为与高贵的灵魂,领略到古人与自然融为一体的超然与自在,领略到古人在自然山水间“一觞一咏,亦足以畅叙幽情”的境界。
古人已远离我们而去,远离的时候也带走了这种高雅高贵的生活场景,让我们在无数次的想象中领略一二,得其表皮,失其韵味。对于我而言,连一二味也 可得,只能从众多美好想象中探究“觞”字的意义。
觞,几乎所有的词典都注释为“酒杯”。酒杯没错,但它和“角”有什么关系呢?这是我特别的问题。因为在《兰亭集序》里还有一个字和“觞”特别相似,那就是“殇”。“固知一死生为虚诞,齐彭殇为妄作”中的“殇”和“觞”有什么区别呢?
“觞”和“殇”的外形区别在于左侧的部首,一个是“角”部,一个是“歹”部。显然,部首不同,意义也不同。“觞”从“角”,角指犀牛等动物头上长出的坚硬的东西,由于牛角特别的生理构造,其中空结构很早就应该被古人用作祭祀献酒,他们以牛角制成的酒杯祭祀祖先神灵和迎宾、庆祝节日、敬酒。
很多酒器带有“角”,很能说明“角”与盛酒器的关联。觥、觚、觯,都是盛酒器,也就是古人喝酒的酒杯。用兽角制成的酒杯,经久耐用,光滑美观,有的还有药用价值,深得古人喜欢。
“一觞一咏,亦足以畅叙幽情”,喝一杯酒,唱一首歌,足够用来畅快地抒发幽深隐藏的情感。这是“众乐”的妙处,酒喝高了,平日不敢说、不愿说、不能说的话,不敢、不愿、不能表达的情感,也会随着酒精的注入而脱口而出。酒逢知己千杯少,不是酒量高,而是知音少。
也有“独乐”的境界,“引壶觞以自酌”。陶渊明的乐观旷达,恰在“自酌”之中。自斟自饮,自在其乐,乐在其中。那种孤独之后的释放,那种愁苦之中的旷达,那种抗争之时的宁静,都在“壶觞”里,都在“自酌”中。多少语言,也无法替代一杯酒的力量;多少得意,也无法换取自斟自饮的快乐。这是“对影成三人”的豪放,也是“举杯消愁”的释放。人生能有多少时间能够独自一个人清醒地饮酒消愁,又有多少空间能够容纳一颗充盈的灵魂肆意张扬?
每读右军《兰亭集序》和陶公《归去来兮辞》,心中块垒总能得到释放。语言的,肉体的,心灵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