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三家,有相似的地方,也有不同之处,真要说区分,还是要从其追求和目的来说。知道了其目的的不同,才谈得上分别这三家的相同与不同。
儒家:
儒家有一个三纲八目的说法三纲是“明明德,亲民,止于至善”八目是“格物、致知、诚意、正心、修身、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。”
儒家的最高追求,基本就涵盖在这里面了,和佛道不同,儒家的追求不只是个人修养的完美,更强调人的社会性。对个人的要求,从修身开始,但修身的至高境地却是平天下,身不修,不可能成为治国甚至平天下的良才,而如果不能治国平天下,也不可能达到修身的最高境地。
这个思想贯彻在儒家几乎所有的地方,修身的最高之境,在“止于至善”宋的理学里,朱熹老夫子将至善等同于天理,在《大学章句》里解释为:“止者,必至于是而不迁之意。至善,则事理当然之极也。言明明德、新民,皆当至于至善之地而不迁。盖必其有以尽夫天理之极,而无一毫人欲之私也。”
王守仁提倡心学,认为人要“致良知”,并且引述《孟子》里说“人之所不学而能者,其良能也;所不虑而知者,其良知也。”而至善,就是“天命之性,粹然至善,其灵昭不昧者,此其至善之发见,是乃明德之本体。”
包括在《孝经》里都会说:“身体发肤,受之父母,不敢毁伤,孝之始也。立身行道,扬名于后世,以显父母,孝之终也。夫孝,始于事亲,中于事君,终于立身。”
在《大学》里,阐述了“物有本末,事有终始。知所先后,则近道矣。”后,用一段话将修身与平天下联系了起来“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,先治其国;欲治其国者,先齐其家 ; 欲齐其家者,先修其身;欲修其身者,先正其心;欲正其心者, 先诚其意;欲诚其意者,先致其知;致知在格物。 物格而后知至;知至而后意诚;意诚而后心正;心正而后身修;身修而后家齐;家齐而后国治;国治而后天下平。”
从这些可以看出,儒家将人格的自身修养和天下相协同了,一个人应当从修身开始,然后从自身到齐家,治国,再到平天下,这个过程既是自身不断完善进步的过程,同时也是儒生改造和完善社会的过程,这两者是并行不悖的,直到最后达成“随心所欲不逾矩”。
因为至善之境的圣人,其心与天理的矩,是协调统一的,所以随心却也不逾矩。
后期儒家的演变,重点主要在如何修身,如何治天下的实际操作上,对经典的解释上,但是儒家这个大体目标,是没有很大的变化的。
道家:
道家的终极目标,有过改变,先秦时老庄学派的最高追求,黄老学派的最高追求,再到魏晋南北朝时候道教的最高追求,以及隋唐以后道教的最高追求,都不是完全相同的。
老庄时候的道家,在庄子里,对最高境界有过很多描述“古之真人,不知说生,不知恶死。其出不欣,其入不距。翛然而往, 翛然而来而已矣。不忘其所始,不求其所终。受而喜之,忘而复之。 是之谓不以心捐道,不以人助天,是之谓真人。”
“已外生矣,而后能朝彻;朝彻而后能见独;见独而后能无古今;无古今而后能入于不死不生。杀生者不死,生生者不生。其为物无不将也, 无不迎也,无不毁也,无不成也。其名为撄宁。撄宁也者,撄而后成者也。”
如果非要描述庄子所提倡的真人之境,就是超古今而见独,与万物协一的齐物之境,但这种真人之境会如何表现出来?其实是不定的,可以是藐姑射山人那样的神人,也可以是朝生夕死的朝菌。
为何这么说?庄子里很注重自然的思想,后来道教的解释里,比较喜欢引用庄子讲神话的部分,认为庄子也是讲长生的,但是在逍遥游里庄子几个地方都说了“而彭祖乃今以久特闻,众人匹之,不亦悲乎!”
“夫天下莫大于秋豪之末,而泰山为小;莫寿乎殇子,而彭祖为夭。天地与我并生,而万物与我为一。既已为一矣,且得有言乎?”
“且夫水之积也不厚,则其负大舟也无力。覆杯水于坳堂之上,则芥为之舟。置杯焉则胶,水浅而舟大也。风之积也不厚,则其负大翼也 无力。”
“宋人资章甫而适越,越人断发文身,无所用之。”
“尧治天下之民,平海内之政。往见四子藐姑射之山,汾水之阳,杳然丧其天下焉。”
在后面,还有说“天之君子,人之小人。人之君子,天之小人”
逍遥游的最后,惠子说自己种葫芦,太大了,没什么用就砸了,庄子说,你实在是不会用,长得大,你可以干其他的嘛。一个不伤手的药方,可以拿来洗衣服,也可以卖给君主做军事战备物资,一个大葫芦,你可以剖开做成船嘛。
一棵大树,因为长得不好,所以不会被人砍,这是无用之用。一只鹅,因为不会叫,没有用,于是被杀了。
那么庄子到底推崇有用还是无用呢?庄子给的答案是“材与不材之间,似之而非也,故未免乎累。若夫乘道德而浮游则不然,无誉无訾,一龙一蛇,与时俱化,而无肯专为。”
核心在于“以道观之,物无贵贱;以物观之,自贵而相贱;以俗观之,贵贱不在己。以差观之,因其所大而大之,则万物莫不大;因其所小而小之,则万物莫不小。知天地之为稊米也,知毫末之为丘山也,则差数睹矣。以功观之,因其所有而有之,则万物莫不有; 因其所无而无之,则万物莫不无。知东西之相反而不可以相无,则功分定矣。以趣观之,因其所然而然之,则万物莫不然;因其所非而非 之,则万物莫不非。知尧、桀之自然而相非,则趣操睹矣。昔者尧、 舜让而帝,之哙让而绝;汤、武争而王,白公争而灭。由此观之, 争让之礼,尧、桀之行,贵贱有时,未可以为常也。”
万物各有其性,恰如有生就有死,如果人贵生而恶死,这其实是不完整的,世间有大椿,也有朝菌,如果只赞叹大椿而恶朝菌,万物也是不完整的。人有自己的功利心,选择适合自己的,有利自己的,但天地没有,大椿虽老,由有终时。
所以庄子推崇的,是一个人合乎自然,安于其性的逍遥之境,一个只有能力种地的农人想要去当皇帝,这就是一种妄,他不仅当不好皇帝,还会害了天下。一个皇帝之才不当皇帝,跑去种地,这也是不对的,浪费其才。
就像麻雀成不了大鹏,大鹏也不可能变成麻雀一样,但是这二者都是天地间不可或缺的,都是天地间的一部分。
“天地一指,万物一马”
到了《黄帝内经》的时代,已经有了开始追求长生的需求,所以《内经》记载:“ 黄帝曰:余闻上古有真人者,提挈天地,把握阴阳,呼吸精气,独立守神,肌肉若一,故能寿敝天地,无有终时,此其道生。”
到了东汉末年,道教的追求指向是很明确的,就是肉体的长生,最不济也要尸解,在《老子想尔注》里就有说:“道设生以赏善,设死以罚恶”
包括当时炼丹,房中术,练气等等,基本都是指向长生不死,与天地同寿,日月同辉的状态。
在葛洪大佬的《抱朴子》里,也描述了为什么以金玉炼外丹,其目的是为了达到“假外物以致坚固”的境地,像是草木,拿火一炼,直接就成灰了,人如何能靠草木之药而长生?最好的办法是利用金玉,融于丹中,然后人长期服用后,身体便可转化为金玉,而获得长生。
当然,或许是后来肉体长生的太少,世人只闻其说,不见其形,所以在唐宋之后的道教,追求开始逐渐转变,从肉体长生的终极追求,变成了追求“与道合真”
天地尚且有其终日,唯大道永恒,不生不灭,所以道人修行的最高境地,便成为了与大道合二为一的境地。并且提出理论,万物是由大道演化而出的,所以只要能把握大道演化的方法,顺着这种演化去倒推回去,直到与道合一的终极境地。
当然,表现出来的,就会有与天地万物相应的广大神通和肉身的长生住世,但此时这些已经不是终极追求了,而是在与道相合路上的副产品。
张继先的《明真破妄章颂》就有说:“三才天地人同炁,人禀先天一炁灵。一炁具身名曰道,感通天地及神明”“本质虽殊炁不殊,当于亲处下工夫。人身大抵同天地,造化阴阳总属吾。”
人的真性,祖炁和天地本质上是相同的,都是大道衍化而来,所以人如果能堪破其中关窍,在世间可行法,可长生。但这些不是终极目的,终极目的还是“与道合真”
释教:
也有其不同时代和派系的发展,但总的总结一下,主要是现在南传上座部,汉传称为小乘的终极目的和汉传佛教所产生的终极目的。
佛教的基础是四谛,也就是在对世间苦的阐述,并且认为,这种苦会因为轮回的存在,而永恒无尽,所以佛教的核心目的,是告诉你要永久的断除苦。
根据佛教缘起思想的指导“此有故彼有,此灭故彼灭”因为有无明,十二因缘依次生起,而最后有生,有忧悲老死之苦。所以要修道谛,而达到灭除无明,乃至灭除生,最终灭除死和苦。也就是“寂静涅槃”的终极目标。
当然,佛教也提出了很多来佐证他的理论,比如人如果活着,甚至长生以后,为什么还是会苦,为什么世间有无常,所以人不可能真正得到永恒,也否认了超出世界外的一个绝对本体和造物主等。
所以,在佛教看来,无尽的轮回就是最大的苦海,要意识到这是苦,然后通过修行来灭除。
早期翻译为涅槃,后来翻译为“圆寂”因为佛教认为,也不是你想灭就灭的掉的,这个灭的过程,本身也是一个圆满的过程,无明灭则行灭,然后识灭,名色灭,六入灭,触灭,受灭,爱灭,取灭,有灭,生灭,悲苦老死灭。也是“此有故彼有,此灭故彼灭”的完成。
在这个基础上,佛教出现了菩萨道的思想,既然你发现了世间是苦的,那么只有自己去灭除苦,显然是不地道的,而应该思念众生同样有苦,并且因此帮众生去离苦。
早期的菩萨道,还是基于早期佛教的体系,巴利三藏和阿含部里都有说,虽然他们认为阿罗汉和佛入的涅槃都是一样的,但是阿罗汉是不能自己成就的,佛和阿罗汉最大的差别,是佛可以建立教团,建立佛教,然后让更多人离苦,成就阿罗汉。
而要满足这一点,需要有人发心,得佛授记,然后非常多世的轮回去积累“巴拉密”直到成就正自觉。所以在《上座部佛教与大乘佛教的基本共识》里面,有这么一条“达至觉悟和解脱有三种:声闻、独觉、正自觉;我们都认同菩萨行和成就正自觉以拯救众生是最高、最神圣和最英勇的;”
为什么呢?因为成就佛果,在上座部佛教看来,对自己并没有利益,完全是为利益他人的行为,本来这一世可以成就阿罗汉获得解脱,却不这么做,而是要去修行菩萨道,然后成就佛果,为的是因为在未来某一个时期的无佛之世成佛来度众,这种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大行,确实堪称“最高、最神圣和最英勇的”
当然,后来为了避免有人断章取义,后来的《上座部佛教与大乘佛教的基本共识》上座部为首的佛教部分有了修改:“达至觉悟和解脱有三种:声闻、独觉、正自觉;我们都认同菩萨行和成就正自觉以拯救众生是最高、最神圣和最英勇的;但是,这三种觉悟和解脱并无不同,如大乘佛教的《解深密经》所言:“诸声闻乘种性有情,亦由此道此行迹故,证得无上安隐涅槃;诸独觉乘种性有情,诸如来乘种性有情,亦由此道此行迹故,说得无上安隐涅槃;一切声闻独觉菩萨,皆共此一妙清净道,皆同此一究竟清净,更无第二。我依此故,密意说言:唯有一乘。”
当然,在后期大乘佛教的发展中,把菩萨道的成就进一步提高了,在法华经的一佛乘里,认为声闻,缘觉乘都是权说,最终都会导归一佛乘。
在《华严经普贤菩萨行愿品》里更进一步阐述了大乘的思想“菩萨如是平等饶益一切众生。何以故?菩萨若能随顺众生,则为随顺供养诸佛。若于众生尊重承事,则为尊重承事如来。若令众生生欢喜者,则令一切如来欢喜。何以故?诸佛如来以大悲心而为体故。因于众生,而起大悲:因于大悲,生菩提心;因菩提心,成等正觉。譬如旷野砂碛之中,有大树王,若根得水,枝叶华果悉皆繁茂。生死旷野菩提树王,亦复如是。一切众生而为树根,诸佛菩萨而为华果,以大悲水饶益众生,则能成就诸佛菩萨智慧华果。何以故?若诸菩萨以大悲水饶益众生,则能成就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。是故菩提属于众生。若无众生,一切菩萨终不能成无上正觉。善男子!汝于此义,应如是解。以于众生心平等故,则能成就圆满大悲。以大悲心随众生故,则能成就供养如来。”
包括到民国时期,提出的“人间佛教”思想,都可以看成是大乘佛教在中国化的过程中发生的转变。
首先,在汉传的定义来说,认为修菩萨道的人,是放弃了这一世去成就阿罗汉,而发这种发心,是基于观察到自身的苦以后,推及众生之苦而生的大慈悲心,以这种心所引发的上求佛道,下化众生的大心。
当然,这个化众生,不是儒家平天下那种让世间达到大治的状态,而是要让众生都能达到成就正觉,永离苦海的境地,所以在这个过程中,可以有权变,比如弘扬佛教,让人去拜菩萨求财,求福,教人因果报应,导人向善等等过程,然后在佛教世界观永恒的时间里,去不断的引导众生趋向佛法,自身也不断修持,直到最终成就佛果,在无佛之世建立教团,度化众生。
当然,像华严所阐述的一真法界,常寂光土等,是将这部分更进一步转化为了法意,去达成一种绝对圆满的境地,也有禅宗的“自性之外,无一众生”的思想在里面。
儒家的内容包括:五伦、五常、四维、八德、三纲、八目。其核心思想可以概括成一个“仁”字。
释家,也就是佛教的内容包括:三福、六和、三学、六度、十大愿王、四弘誓愿。其核心思想是:“诸恶莫作,众善奉行,自净其意,是诸佛教”。
道家的内容包括:道法自然,无为而治、天人合一、清静无为、返朴归真。核心思想可以概括成“自然”。
儒家是孔子所创立、孟子所发展、荀子所集其大成,之后延绵不断,至今仍有一定生命力的学术流派。
儒家原先是先秦诸子百家之一,其创始人是孔子。儒家在先秦时期和诸子百家地位平等,秦始皇"焚书坑儒"后,使儒家遭受重创。而后汉武帝为了维护封建专制统治,听从董仲舒"罢黜百家,独尊儒术"的建议,对思想实施钳制,使儒家重新兴起。
“儒学”、“儒家”、“儒教”这些概念要分清。儒学作为一种学说,儒家作为一个阶层,儒教作为一种信仰,三者需要区分开来。